2014-07-11 21:24:54 来源于: 文章被浏览 次
假如时光倒流八百年,当我一脚踏进尤溪的朱熹公园时,便一下子返老还童,跟南宋时期一个名叫“沈郎”的读书郎,一起玩沙戏水,栽花植树,并在他父亲朱松的指导下,背诵四书五经,练习写毛笔字。不料,我们错把桃花“桃”字的“木”字偏旁,写成了“挑手”。于是,在朱老先生严厉的目光下,我们不得不再用一千遍的耐心,苦苦加以改正。有幸的是,当这一艰巨作业完成时,早已凋谢的满园桃花重新开放,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,居然把一条青印溪全都染红了。
这个沈郎,这个性格沉静、聪慧好学的孩童,正是日后的一代大儒朱熹。因为青印溪流入沈河,尤溪别称沈城,出生在沈城的朱熹,小名沈郎。沈郎者,沈城之读书郎也,听起来特别亲切。
与沈郎有关的,还有园内的两棵“沈郎樟”。据专家考证,这是朱家告别尤溪、迁居建瓯前,由朱松指导朱熹亲手种下的,时朱熹年方七岁。如今,这两棵“沈郎樟”已经八百多岁了,却依然枝繁叶茂,丝毫未见衰朽之老态。其中,大的一棵胸围9.9米,树高26米。巨大的树冠,遮天蔽日,浓阴匝地。听林业专家说,如此硕大的香樟全国并不多见,它目前还处于壮年时期,堪称“樟树王”。肃立树下,遥想八百年
来,雨打风摧、雷击电劈、霜侵雪压、鸟啄虫啮,它皆岿然不动,犹如朱子理学,虽历经“伪学”“打倒孔家店”“批儒批孔”等种种劫难,却劫后重生,发扬光大,不能不令人百感交集。
比“沈郎樟”更著名的,还有近旁的“半亩方塘”。它曾被朱熹写入他的不朽诗作《观书有感》:“半亩方塘一鉴开,天光云影共徘徊。问渠哪得清如许?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此诗收入初中语文课本,全中国的少年都能背诵。尽管池塘四周,一些石雕构件显得过于拥挤,过于华贵,欠缺“池塘生春草”“青草池塘处处蛙”的原生态之美,但它那种明镜般的清澈与透明,以及溶入其中的深刻哲理,依然是整座公园的画龙点睛之笔。
听说在全国各地,“半亩方塘”还有多处。但这里的“半亩方塘”资格最老,早在朱熹出生之前,它就出现在朱松《蝶恋花·夜宿郑氏阁》词中:“清晓方塘开一镜,落花飞絮,肯向春风定……”从“清晓方塘开一镜”到“半亩方塘一鉴开”,其父子诗作的传承关系一目了然。那么,我们该如何对待其他地方类似的“半亩方塘”呢?我以为也不妨抱宽容与赞赏的态度。因为《观书有感》并非《观塘有感》,朱熹此诗,是哲理诗而非风景诗,他所写的,是心中的“半
亩方塘”,而非眼中的“半亩方塘”。为了弘扬朱子文化,让更多的人从中领悟做人与做学问的道理,那么,“半亩方塘”岂不多多益善!
适逢朱熹公园扩建,中心广场上重塑的朱熹立像,站在高高的台基上,其身躯微微前倾,衣袂轻轻飘动,仿佛正从古书中举步向今天走来。但他站得实在太高了,人们须退到远处,昂起头来方能仰视。
在尤溪,能与朱熹公园相伯仲的,自然是后起之秀紫阳公园了。
它坐落在县城东郊诸水汇流处的一大片沙洲之上,是一座综合性开放式的公园。倘若把朱熹公园与紫阳公园进行对比,我以为:前者是温文尔雅的古代书生;后者是活力四射的时尚女郎。前者,小而精,是雕版印刷、中规中矩的经典古籍;后者,大而博,是鼠标点击、天马行空的现代自由诗。前者靠山,有山的沉稳、幽静与深邃;后者环水,有水的活泼、奔流与开放……
两者虽大小有别,风格迥异,但皆以朱子文化为主题,又有许多相似之处。比如,两园皆有朱熹塑像。前者的朱熹是儒圣,是高峰独峙的立像,而后者的朱熹,则是一位教师,是他与四大门生席地而坐、坐而论道的群像。前者的造型多少有点神化,后者则更多体现了他为人师表,循循
善诱、诲人不倦的一面,显得更加平民化、世俗化,因而也更令人感到亲近与亲切。再如樟树。朱熹公园有两棵“沈郎樟”,紫阳公园则有八棵香樟,号称“八大樟”,它们是在建园之初,从园外移植过来的。想想,再过八百年,当“沈郎樟”告老退休之际,这里的“八大樟”又可承接“樟树王”的光荣称号。前人种树,后人乘凉,朱子之风,代代相传!
有趣的是,紫阳公园内,还高耸着一座新建的魁星阁。据说落成当年,隔溪对望的尤溪一中,就有五名毕业生考上了清华、北大,堪称“五子登科”。有人说这是“魁星爷”显灵赐福的结果。对此,笔者不敢苟同。其一,尤溪一中的高考好成绩,应归功于师生和家长的共同努力,与虚无缥缈的神灵并无必然联系。其二,成才之路千万条,岂能一考定终生!名牌大学生未必皆是国家栋梁,高考落榜生亦可成为民族精英。正如朱熹当年,没考上状元,但中国历朝历代的状元,又有谁的学问能与他相比!但尽管如此,我对新建魁星阁,仍然举双手赞成,因为它体现了尤溪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,这也是弘扬朱子文化的题中应有之义。
八百年前,尤溪有幸,能生出朱熹这位文化巨人;八百年后,朱熹有幸,能拥有尤溪这座“朱子文化城”!